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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舟
发表于 2020-1-26 09:58:3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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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: 江苏镇江
东乡的民俗,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。无论父母是否还健在,只要东乡老家还有走动的堂亲表亲,外地的亲戚都会大车小辆地奔波归来。
哥是我家的长子,初二这天,按说该在我家主持家宴。但在嫂子家,他们排行老二。所以,每年初二,都得服从那个大家庭的安排,要回嫂子的娘家。我的父母体谅他们的难处。因此,我们家每年春节的第一次团聚一直都放在初三。今年春节,老哥领着他老年大学的一大帮摄影发烧友去广西、湖北、湖南等地采风。嫂子带着侄女全家回她的娘家家。索性,我和老姐便相约改为初二回家。
正是新年,村落里原本寂寞的老屋,顿时有了一年了难得一见的齐聚一堂的欢乐。周围的邻居家也是。一辆辆外地牌照的小车将原本阔畅而零落的院落挤得得热闹而拥挤。紧挨着的几家也和我们家一样,都已经是四代同堂。随着放开二胎政策的出台,邻居家的几个孙辈,不是怀抱刚刚出生的婴儿,就是有孕在身。看到家族香火旺盛,太爷爷太奶奶们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。
家家门外都停着各种标志的私家车。不用问谁家有几个儿女,几个儿女就是几辆车。第四代的孩子们从钢筋水泥的城市禁锢中到了东乡,顿时如同被解开绳索的“宠物们”,撒开腿四处追打。到处都是开心的笑声和年轻父母的喊叫声。
很久未见了,我儿时的玩伴都升格变成了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。邻家82岁的本家婶娘们开心地说起我们的童年旧事。五十年过去,变化的是我们家庭成员的不断壮大,不变的是留在东乡这片热土的亲情乡情。老太太神清气爽,爱说话,加上各种神乎其神的肢体语言。我们儿时的事情从她嘴中生动地说出来,就如同发生在昨天。几个儿时的玩伴也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着。怕记不住,我干脆拿了笔记本坐下认真记录。
东乡的习俗,每到一家拜年,主家都会端上红枣汤和茶鸡蛋。拜年者必须吃一点,以表示对主家的尊敬。因为血糖高,我婉拒了红枣。本家侄儿给我泡了茶。但在和婶娘说话记录的空隙,我还是吃下了一个她已剥好的鸡蛋。
婶娘的记忆如同她的讲述一样鲜活。玩伴们也抽空讲着我儿时和她们一起上天入地的旧事。爬树,偷树枝,柳器场收。捉知了,找蝉兑,供销社收购。钻麦田,锄半夏,供销社也收。还有一种叫“榉榉槐”和“蓖麻籽”,任他们怎么描述,我都无法还原儿时的记忆。这些都可以拿来卖钱,当做我们换零嘴的活动经费。也有不能换钱的。比如学校里安排的秋收后的拾麦穗,看稻田,捉麦龙,割草积肥。我和姐姐比他们年龄小些,都是在屁股后面跟着,所以这些记忆都很模糊。但今天和儿时玩伴的意外重逢,恍如昨天。
吃过午饭,有邻居来约老妈看戏。但说不清演出时间。也想看看这些久违的小戏台演出。赶紧穿了衣服,跟着老妈去看戏。戏台在老年协会。拆迁让老街变得面目全非。我不认路,跟着老妈,在一栋栋居民楼间穿行。从南街到西街,我们迷路几次。天热,忙了一上午饭菜的老妈走不多远就感觉累了。走走停停。不时有小鞭炮从楼房中甩出,发出低低的炸响,被吓好几次。
幸好,到达老年协会,戏还没有开演。老妈刚一走进院内,就有人喊“龚师娘”坐。安顿好老妈,我探头演员化妆间。没想到,和乡老文化站长相遇。75岁的老人为了乡村文化一直在坚守。从文物保护,到民俗收集,到民间文化的传承,无处没有他的踪影。新区作协成立后,我和他有了几次接触。他是老爸和老哥的同事。所以对我对东乡文化宣传和努力倍加欣慰。他在为他们化妆。也在指导和纠正着他们的一些细节。趁他忙碌的空隙,我在认真地记录。他忙的时候,我就时不时地出去拍写视频或者照片。老人很珍惜和我相遇的机会,恨不得把他所了解的情况都让我认真记下来。直到一场戏演完,他还是谈兴正浓。惦记着家里还有一家子在等。看完戏,告别仲老,我陪老妈回家。
戏曲在乡村的重新活跃,唤醒了老妈青年时候的演戏梦。回家路上,老妈一直在回味着她以前排练演出过的节目。老妈外出慰问演戏的时候,正是小靳庄样板戏盛行的时候。那时候,老哥才三岁。老爸上完课,还得带着老哥到处跟着老妈的剧团转场。
拆迁了,太多的村民都变成了新市民。原先一家一户一个院落里的邻居变成了高楼电梯房的困鸟。原本热热闹闹的春节期间唱麒麟、舞龙等传统习俗的道具都因为安置房的狭窄而消失了。老妈看看他们整天呆在家中无处可逛很是惋惜。说着说着,又担心起老屋的拆迁了。一家一院落,花花草草,四季新鲜。城里人花几百万巨资买挤挤挨挨的别墅,狭窄而逼仄。东乡人却因为当地政府的规划,被强迫告别自家舒适的庭院,住老妈口中的“鸽子笼”。这是怎样的悖论?!大过年的,见老人伤感,我赶紧岔开话题,和老妈说笑着,回家。
刚到家,邻居家的儿女们正准备返程。春节期间,他们家的工厂停工,婶娘也跟着小女儿回镇江。几个儿女,最远的无锡,最近的大港。汽车驰去。院子里顿时空荡荡的了。一样,我们也该回自己的家了。老妈老爸也成了空巢的守望者。好在,南京的侄女还有几天才走。倒也宽慰了许多。
回家,已是日落。出门,一排排路灯下,都是飞驰的车辆。远处,黛青色的天幕上,一抹温柔的夕阳红在晃动着。渐渐地,红色淡去,隐入天底。天幕变成墨色。太阳也回家了。回到他母亲温暖的怀抱。
作者:龚舒琴
编辑:飞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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