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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命运并没有放过何曼丽。
女儿半岁时,有天突然发烧。吃药打针,退了又烧,前后反复了一周。
后来终于退烧,但饭量变小。何曼丽以为是生病影响了食欲,也就没太在意。
直到发现女儿的肚子越来越大,赶去医院检查。结果出来,却是晴天霹雳。
医生说腹部是恶性肿瘤,而且是传说中的肿瘤之王,神经母细胞瘤。
在失去父亲后,何曼丽的天再一次塌了下来。
还好有孟川。孟川抱着她说,别难过了,我们要振作起来。女儿会好起来的,一定会的。
他们到处咨询,只要有一线希望,都带着女儿去试一试。
孟川在女儿面前装各种小动物逗女儿开心。转身出了病房,一个大男人泪如雨下。
那是最难的一段时光。何曼丽和孟川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会去听一听五月天的那首《天使》,相互打气。
可是女儿从住院到离开,只不过短短的二十天。
何曼丽如同过了二十年。一切像是一场梦,孟川在女儿离开后,也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。
女儿太小,按照当地的习俗是不能设坟的,而且殡仪馆也明确告知没有骨灰。
孟川当场就发了飙,他说,你们怎么这么没人性,我闺女走了连个灰都没有。我就应该带她回河南,安葬在我们家的祖坟上……
那天,孟川在殡仪馆闹了很久。然后在陪前来的亲戚吃饭时,喝得不省人事。
何曼丽理解他,她也想大醉一场来麻痹自己。
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孟川时常抽烟酗酒莫名发火。
何曼丽说他。孟川哭着说,我心里难受啊,你知道吗?特别难受,那是我女儿,就这样没了。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来?
何曼丽在那一刻终于承认,到底孟川还是比她小了八岁,所以面对人生的变故时会这样的手足无措吧。
其实她心里的难过,一点不比他少,甚至更多。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,她能不痛吗?
在何曼丽最伤心无助的时候,她在孟川那得不到一丝安慰,还得反过来安慰他,何曼丽一度有些抑郁。
她出门旅游,拼命工作,都没法走出来。不得不去求助心理医生,大部分医生给的建议都是,再生个孩子可能会有帮助。
可孟川不同意再生孩子。
他说,万一孩子又生病了怎么办,谁来负责?
何曼丽懵在那,不知如何回答。
她没法怪孟川,因为不止是孟川,那些风言风语都在说她家有癌症的基因。
何况她年纪也大了,能不能怀上还是个问题,不能耽误了孟川。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,公婆还盼着他延续香火。
何曼丽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。她在知道了孟川的顾虑后,说了离婚的事。
孟川说,离什么婚,我只是不想要小孩,我不是不要你。
对于他整个家庭来说,怎么可能不要小孩?孟川的姐姐在电话里说,如果你爱他,就不要耽误了他。
何曼丽故意找茬和孟川吵架,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悲伤。
孟川到底是被她弄烦了,同意了离婚。
走出民政局时,何曼丽想起女儿住院那段时间,孟川抱着她说“就算女儿真的走了,我们这个家不能散,我们还可以再生”,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这个家到底还是散了,孟川回了北京。
他们都默契地谁也没有联系谁。
好像看到对方,心里的伤口就会扩大。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,只想尽快遗忘。
离婚后的何曼丽,开始专心致志地忙着生孩子的大计。
是的,她想要有个孩子。或许就像医生说的,再生个孩子,才能从失去女儿的悲痛里真正地走出来。
那时何曼丽已经是奔四的年龄,如果走传统路线,谈恋爱再结婚生娃,时间明显不够用。而仓促地找个人结婚生子,更是容易把生活搞得鸡飞狗跳。
于是何曼丽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,她要人工受孕。
过程其实很顺利,她在第二次排卵期就成功受孕。然后怀胎十月,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孩。何曼丽终于做了妈妈。
孟川听说这件事后,打来电话,说,对不起,那段时间我情绪特别糟糕,影响了你。你要好好的。
他没说出口的是,你和孩子要好好的。
那天晚上,何曼丽的支付宝收到一笔钱。孟川说,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,就把我当成朋友,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。
何曼丽有点想哭。
他们是爱过吧,只是爱是一回事,面对人生变故时的态度是另外一回事。
她从来不怪孟川,他还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,她并不能指望他替她挡住风雨。
何况如果不是她坚持结婚生下孩子,也许真的就没有这场劫难吧。
以后,各自安好吧。
可是一年后,和孟川到底还是有了交集。
前婆婆查出肺癌早期,老人家不愿住院治疗。孟川在电话里说,我妈一直怪我不该离婚,要不然孙子早就抱上了。
末了,孟川问何曼丽,我们可以复婚吗?我不想我妈带着遗憾离开。
何曼丽同意了。
前婆婆是那种很传统的北方女人,平时都是看自己老公和儿子的脸色行事。何曼丽对她稍微温柔一些,她就回报给她最大的友善。
坐月子时,婆婆赶过来照顾,对何曼丽和女儿都很好。
所以对于孟川那个恳求,何曼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。也算是报答当初父亲离开后,孟川给的陪伴和温情吧。
当然,只是假复婚。
为了让婆婆安心治病,何曼丽带着儿子去了河南。婆婆见到何曼丽和孩子,眼泪一下子出来。
婆婆说,是我们家孟川对不起你,丽丽,你受苦了。
何曼丽说,妈,你别这么说。你看我和孟川不是和好了嘛,你先好好治病。
第二天婆婆去了医院做术前检查。
可惜的是,婆婆因为严重贫血,医生说只能先观察调养,看能不能具备手术的条件。
半年后婆婆离世。
那时,何曼丽的儿子已经学会了叫奶奶,那声奶奶,也算是让老人少了一点遗憾。
孟川说,谢谢你。
何曼丽回,不客气。
真是难过呀,相爱的人变得这样疏离而又客气。却也只能是这样吧。
最初的最初,他带她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和悲痛。最后的最后,她帮他了却母亲的心愿。
也算是没有辜负相识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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