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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曼莉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。
父母恩爱,家庭和睦,学习成绩没多好,但也还算过得去。如果人生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往下走,看着还不错。
可是这一切,在17岁那年的夏天戛然而止。
是有天深夜,陶曼莉无意中听到父亲躲在卫生间偷偷打电话。压低了的声音,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第二天早晨,陶曼莉注意到母亲的眼睛肿成了核桃。
是的,父亲在外面有了情人。
这件事,陶曼莉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。
父母试图瞒住陶曼莉和弟弟,假装一切都没变。但其实一切都变了。父亲的焦躁不安,母亲的强颜欢笑,都在说明这个家快要散了。
陶曼莉在书柜里发现离婚协议书时,知道从此幸福这件事离自己有点远。
协议的内容,从头到尾都是关于弟弟,只字未提陶曼莉。好像陶曼莉归谁都一样。在这之前,她一直以为父母并没有重男轻女,却没想到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。
这样的偏见,连同父亲外遇的事,让陶曼莉的心凉到了谷底。
窗外是火辣辣的夏天。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束光,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人生就这样失去意义。
离婚协议书一直没签字,父母并没有离婚。
只是有了越来越多的争吵。父亲夜不归宿,母亲以泪洗面。陶曼莉看着觉得累,却无能为力。
当年的他们也是轰轰烈烈爱过,可是有什么用呢,终究是敌不过时间。父亲的鬼迷心窍,毁了陶曼莉心里的某种信仰。
这个曾经让她崇拜的男人,从神坛上掉了下来,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受这样的父亲。
陶曼莉开始得过且过。
她每天上课坐在靠窗的位置,将自己埋在书堆里,发呆或者睡觉。心和眼睛,都在窗外。
何逢就是这样不经意地闯进了陶曼莉的世界。
那天,他穿白衬衫手里抱着球,站在阳光里笑啊笑,陶曼莉被那样的笑容一下子击中,少女的心裂开一条缝,有阳光照进来。
往后的日子,因为何逢而有了期待。
在这之前,他们其实已经做了两年的同班同学,她却没有注意到他。
有时喜欢上一个人,并不需要天大的理由,只不过时机刚好,他穿了她爱的白衬衫。而她的心刚好空了一块,需要这样一个他。
当然不会表白,她也没想过表白。
只要每天能看到何逢,陶曼莉就觉得人生还没那么绝望。
有天,陶曼莉悄悄跟在何逢的身后。四月的风轻轻地吹过少年的脸庞,他一回头看到她,朝她友好地笑。
画面就此定格。
但很快就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夜晚,在那种离别的情绪里,陶曼莉找到何逢,鼓足了勇气说,诶,你填的哪个城市?
何逢大概没料到她会来找他,还一上来问他的高考志愿。毕竟在这之前,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。
何逢愣了下,笑着说,我要考美院。
其实作为北京长大的孩子,大都还是留在北京啊。唯有陶曼莉是想过逃离的,那个貌合神离的家,她再待下去,快要窒息了吧。
可是因为何逢,她就不想离开北京了。有他,好像北京城里就有了一道光。
只是没想到,何逢志愿落榜,选择复读。
陶曼莉去了一所普通的文科院校。她一有空就去何逢学画画的地方,远远地看着他,却不敢打扰他。那时他们是什么关系呢?
好像什么都不是。但是没关系啊,只要能看到他就很知足。
陶曼莉20岁生日那天是周末,说好一家人一起吃饭。
但父亲一早就出了门。
然后陶曼莉听到母亲在电话里质问父亲,你又在陪那个狐狸精是吗?她只比你女儿大几岁,你怎么对得起曼莉。
陶曼莉在房间里听着,心里的难过翻山倒海而来。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可爱的慈祥的父亲,陌生得有点可怕。
她从家里跑了出来,她需要一个出口。
那个出口是何逢吗?
陶曼莉不知道,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找他了。何逢看到她,很温柔地说,你怎么来啦?
他不知道的是,她经常来。他更不知道,她的心意。
何逢压力很大,他只是出来和她匆忙见了一面就回去上课了。陶曼莉觉得孤独,却不能告诉他。
这样的孤独到了后来,就是不合群。有男生来表白,也全都一一拒绝。就连班主任找她谈话,问她,你是有什么心事吗?
陶曼莉突然就答不上来。
有天班上做心理测试的评估,结果出来,心理老师对陶曼莉说,你最好去医院看看。是的,陶曼莉得了抑郁症。
明明上一秒还在有说有笑,下一秒就能突然哭了起来。时常失眠,时常大把的掉头发。甚至时常在梦里哭着醒来。
梦里,她还在父亲怀里撒娇。可是梦醒后,父亲和一个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女生爱得死去活来。这有点颠覆陶曼莉的认知。
她病了,还病得不轻。但她不能告诉何逢。
何逢第二次高考,仍然败北。陶曼莉想安慰他,到了嘴边的话,又咽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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